马车朝镇北侯府疾驰而去。一路上,陆屏都在胡思乱想。到达严府时,大门檐上已经挂上了白灯笼。唐若初并没有在哭,但脸上布满的深深的泪痕证明她才刚悲恸过一场。她一双原本柔和的眼睛此时变得无比冷静。陆屏不知道如何安慰,只道:“伯母,节哀。”唐若初扯出一个笑容,道:“九殿下不必为我担忧,严家三代将门,打从嫁给将军起,我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,将军生前也曾多次宽慰我,若哪天他离去,要像从前他在一样过日子。”她比陆屏想象中的要坚强。于是,陆屏将陆景给北疆急报中针对严岑安葬之事的奏批同唐若初说。唐若初眼中重新蓄起泪水,对着西北皇城的方向微微欠身:“多谢太子殿下抚恤。”陆屏百感交集,又道:“到时严小侯爷护送将军灵体回京,伯母便可以见到他了。”闻言,唐若初却摇摇头:“子铿这个时候不应该回来,他也不会回来的。”陆屏心中一动,好像明白了这话的意思,又好像没完全明白。唐若初却没有再解释过多。夜幕时分,唐若初留陆屏在府中用晚饭,陆屏拒绝了。他裹着身上温暖的斗篷,坐上回宫的马车,撑着额头靠在车窗上,心中杂乱地想着许多事情。他想,若哪一天自己的至亲之人离去,自己肯定做不到像唐若初一样冷静,说不定整个人会疯掉。他又想,严仞曾说过自己的愿望是做一个战无不胜的大将军,而自己的愿望是做一个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。从前他觉得,严仞肯定要比自己率先完成愿望,如今看来,说不定自己倒是能先当上一个闲散王爷。“天气真冷,幸好没下雪。”车外赶马的达生道。陆屏回过神来。达生又道:“说起来,今年冬天是怎么回事啊,都快大雪了,怎么还一直不下雪啊?往年好像没这么晚过。”陆屏掀开车帘往天上看去,夜幕阴沉沉的,鼻子上刮过的风依旧冷厉。是啊,今年怎么还没下雪?想着,马车突然停了下来。只听外面一阵粗鲁的厉喝:“是谁?!”达生回答:“是住在东苑的九皇子。”原来是到宫门了,监门的府兵正在例行检查,只是这声音未免过于不友善了些,甚至还要求打开车帘检查车内的人。陆屏皱起眉掀开车帘,问怎么了,车下为首的府兵见到陆屏后愣了片刻,才犹豫着拱手行礼:“九殿下。”接着,府兵什么也没说,挥手示意下人放行。马车驶入宫门。陆屏忽然觉得有些奇怪。他问:“达生,方才经过的是丹凤门吧?”“是啊,怎么了殿下?。”陆屏纳闷道:“那些府兵怎么看着面生,好像从来没见过?”顿了顿,达生也奇道:“对哦,奴才还纳闷,怎么今夜如此反常,还要求检查马车?”马车继续前行,陆屏越想越觉得奇怪,急忙扶住车沿朝外喊道:“改道去安仁殿!”陆屏的苍篴院在东苑,陆景的安仁殿在东宫,离得很远,过小宫门之后便不能再坐马车,陆屏领着达生快步小跑在宫道之上,路上遇到了一批批端着食盘的宫女。陆屏立即停了下来:“你们去哪里?”宫女垂首回答:“贵妃娘娘在琴瑟殿宴请几位朝中的夫人,命奴婢送去果品。”陆屏皱眉:“哪些夫人,这么晚了还没出宫?”“奴婢不知。”陆屏没有再问,继续加快脚步赶路。安仁殿烛火通明,宫婢和太监正在添灯添炭火,一切如常,陆屏却没见到陆景的影子,只有傅妤抱着小懿文在屏风后哄睡。他穿过屏风,小声问:“皇兄呢?”闻言,傅妤眉眼之间的担忧更加浓重。她把懿文交给宫婢,忧心忡忡道:“你哥在神龙殿还没回来,我方才传人去打听,去的人却也迟迟没回来,我总担心会出什么事。你说我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?”陆屏沉默下来。片刻后,他惶惶道:“我要去太极宫。”傅妤眼里的担忧转为迷茫。陆屏极力让自己冷静,思索着道:“万一那边有什么事情,这里可能也不安全,您跟懿文得先离开这里。”离开?傅妤显然变得慌乱起来:“留安,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?你知道了什么?”陆屏摇头:“我不知道,但是以防万一。”宫内像是没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平常,丧钟没有敲,皇帝还未驾崩,但迟迟未归的陆景、陌生的监门府兵、不放大臣家眷出宫的肖贵妃……种种迹象实在匪夷所思,陆屏总觉得此时先离开安仁殿是正确的选择。怀里的懿文开始不住啼哭,陆屏把斗篷解下来包在她身上,又唤来达生。“达生,把衣服脱下来,我们换。”陆屏道,“你带皇嫂和懿文先去苍篴院,如果半个时辰后我还没回去,你就带他们走小路去龙首山的林子里避一避。”达生立刻开始解身上的扣子。傅妤也意识到了什么,泪水夺眶而出,抱着懿文的手不住发抖。陆屏忍住想要哭的冲动,擦掉鼻子里涌出的酸楚,安慰傅妤:“没事的,只是去看看,如果一切如常,我立刻回来。”他想了想,又道:“对了,给我一把匕首。”月黑雁飞高,陆屏换上了达生的衣服,从安仁殿中出来,又直奔太极宫。太极宫中的神龙殿是皇帝的寝殿。皇帝现在没几日活头了,全靠太医院的汤药吊着一口气,宫内上下都等着皇帝驾崩,是以守卫也严起来。陆屏靠着墙一路走,不远处忽然传来多且杂乱的脚步声。他抬头看去,见迎面冲过来一队穿着盔甲的人马,手中的火把火光冲天,对着陆屏大喊“让开”。陆屏退到一旁,认出了他们的装束。是北衙禁军。原本应该守卫宫城的北衙禁军,此时却在太极宫内横冲直撞,陆屏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。等禁军人马一过,陆屏立刻向神龙殿跑去,却忽然听到身后远去的禁军大声呼唤起口号来。他们在喊什么?陆屏不由放慢脚步侧耳倾听。“杀世家,清君侧,治六部,平朝野!”什么?“杀世家,清君侧,治六部,平朝野!”一字一句裹挟着冷风灌入陆屏耳朵里。坏了。果真出事了。皇兄千万不能有事。千万不能。陆屏拔腿就跑。他终于跑到神龙殿,气都来不及喘,便远远地见神龙殿外也有一批相同的禁卫军在看守殿门。陆屏的心突突突地狂跳,几乎想立马冲进去。殿内没有发出任何不对劲的声音,反倒是一个面生的侍卫从里头走出来,招呼殿外的宫人:“你们几个进去,把死人都抬出来。”陆屏心跳一滞。牙齿上下拼命打颤,呼吸越来越沉重,他忍住欲往外涌的泪水,跟随其他宫女太监一道迈进了神龙殿的大门。神龙殿仿佛刚经历过一场恶战,弥漫着暴风雨过后的死气沉沉。珠帘被搅得理不清楚,帷幔被扯下来肆意在地上践踏,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,烛架横在过道中央,许多半截的蜡烛散落一地。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,令人不禁作呕。一滴热泪滴在袖口上,陆屏抬手擦干,视线恢复清晰,他抬头试图寻找陆景的身影。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宫女和太监的尸体,他们大多是被暴力地割破喉咙或者戳穿心脏,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。陆屏强忍着恶心越过去,走向皇帝的寝床,抖着手掀开床帐。皇帝和衣而卧躺在床上,脸色灰败,显然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以上了,却没有人管,丧钟也未曾敲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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